惟明法师 (2004年)
生活在夏威夷的華人或者佛教徒都不會忘記老法師。我們不會忘記她,也不該忘記她。她是第一位來夏威夷弘揚佛法的女眾出家人,也是第一位來美國的出家尼眾。
當人們走進觀音廟時,看到一位消瘦和矮小的比丘尼的身影,那就是上了下智老法師。我們大家都稱她為老法師。她是我們大家的老法師。雖然她的身影是如此的消瘦和矮小,但她的人格是高大的。在這裡我想說說我印象中的老法師。作爲出家女眾的後學者,我特別佩服老法師的勇氣和毅力。
在那個封閉和動亂的年代,她一個出家人,飄洋過海隻身來到夏威夷,走進觀音廟那個極爲複雜;魚肉和香煙熏繞;三教九流,五花八門的人物進出的道教道場,開始她在夏威夷的弘法生涯,為沒有佛法的檀島人民送上一滴甘露,也為美麗的夏威夷添上另一道風景。這前無古人的創舉,為後來的出家尼眾開闢了一條道路。這份勇氣稀有難得。這是我佩服她的原因之一。
我們每一個不知情的佛教徒來到觀音廟都會這樣想,爲什麽出家人住的道場要叫“廟”?爲什麽寺院要抽籤?寺院爲什麽要供這麽多神位?責問者無罪,當事人無辜!誰能了解和想象最初觀音廟的情景?在觀音廟這樣一個公衆的場所,誰都有自由和權利向各自心目中崇敬的對像或者神明用各自的方式表達出來。所以,有人拿豬來拜;有人拿魚來供;有人拿碗大的蠟燭來點;或有人拿手腕粗的香來燒,而出家人沒有辦法勸阻。如果沒有忍耐力和毅力哪一個出家人會願意住這樣的地方?如果不是發菩提心的修行者誰愛在這種地方?老法師一住就是四十六年,直到她離開這個娑婆世界。在這漫長的歲月裏,她沒有一絲的抱怨和後悔。這是我佩服她的原因之二。
要讓一個地方移風易俗是多麽艱難的事情!沒有那份毅力和勇氣,即使有聰明和知識又有什麽用!當然,恰好因爲,有膽識,有毅力和有勇氣的上宏下恩上人的隨後到來,纔有觀音廟現在的狀況。所以宏恩上人的功績有過之而無不及。
我沒有資格在這裡做評價的工作,只是由感而發,隨性記下一點文字,作爲紀念她老人家的一份心意。 也許,我是老法師記憶中最後一個有印象的出家人。雖然相處了几年的时光,我沒有照顧到老法師。因爲有宏恩上人,惟晳法師,惟願法師的悉心照顧,讓老法師在溫馨而又充滿佛法的氣氛中度過她生命的最後時光。在這幾年時光的接觸中,有几件事情讓我印象很深刻。
有一次在幻迹,要出门的时候,她伸手開門,另外一個人從外面開門進來,不小心夾住了她的手。看那表情知道一定是非常痛的。她當时就自然而然的叫出聲來,宏恩上人聽到叫聲就跑過來,問出了什麽事。老法師趕緊說沒事,是我自己的手踫到了門。這件事情就像沒有發生的一樣。當時我在旁邊看得很清楚,老法師痛得很厲害呢!原以爲她年紀這麽大,常常什麽事情都記不住,一定很糊塗。可是她對人物是非清楚得很呢!我看到老法師整個心態的變化過程。知道她是爲了息事寧人,大事化小。不是說她的手是鉄做的,沒有什麽感覺;同樣也不是她一点也不生氣,難得的是,她在很短很短的时间内,就能把自己的煩惱心降伏住了。她不是阿罗汉,也不是什么登地菩萨,她只是一個有修行的平凡的出家人!
有一年的梁皇寳懺,老法師住在幻跡佛堂和我住同一個房間。因爲我到大殿上早課,老法師可能想起來上厠所,可是不小心頭撞到了另一張床的腳,結果頭頂劃破流血。她在房間大叫我們的名字。等我們趕到時,血已經流了不少。因爲清晨太早,我們一下子沒有想到能送醫院,沒有經驗,不知如何能把血先止住。老法師就說用香灰來止血,結果我們真的用香灰止血。因爲用香灰,造成後來看醫生時要忍受更大的疼痛。可是在整個過程中老法師沒有喊叫疼痛,也沒有任何抱怨和不滿,只是輕微的呻吟,一切聽從安排和因緣的成就。老法師那份堅強和篤定不得不讓人由衷的尊敬。
平時無論任何人爲他做事情,即使很小很小的事情,她都會說:”感謝”。從來不覺得“我”是老戒,老資格,老法師,別人的照顧和尊敬是應該的。她那份真誠的感謝,反而讓我們覺得不好意思。每次她吃東西,從來不說“不好吃”。如果她實在吃不下,就說肚子飽了。她让人感觉到很喜欢亲近她,和她在一起没有任何压力。 我刚来夏威夷的時候没有吃晚餐。有次大家出門去了,我在家陪老法師,煮面给她吃,她非得让我和她一起吃不可,否則就不吃,结果我不得不吃。这种情况我們不會覺得这个老人家不懂道理,反而感謝她老人家的愛護和慈悲之心。總之從老法師身上我們能看到她“嚴于律己,宽以待人”的风範;更難得的是,她面对自己和他人時的態度是一樣的。觀察我們自己,幾個人能做得到!
幾近百嵗的老法師,談吐依然詼諧,反應機敏,給我們的生活增添話題和樂趣,也時有警示。老法師这辈子除了她的自傳之外,没有留下任何文字和講經説法的磁带,我们便無法再倾听她的法語。老法師雖然沒有站在講臺上講經説法,但她時常背一小段經文。即使在生命的末期她還是能背《金剛經》《心經》《大師至菩薩圓通章》的片斷。即使躺在床上甚至昏迷了,她依然能背一兩句偈頌。在我的印象中他重復最多的大概是《大勢至菩薩圓通章》:“ 若衆生心,憶佛念佛,現前當來必定見佛,去佛不遠,不假方便,自得心開。如染香人,身有香氣,此則名曰“香光莊嚴”。每當念到“香光莊嚴”這四個字時,她都把音調提高,聲音拉長,春分滿面,充滿歡喜。即使閉著眼睛,她還是开颜微笑,怡然自娛。她好像完全沉醉在莊嚴的香光境界當中。無數次的誦持,可是每一次的表情,聲調都是完全一樣的。可見老法師完全透徹其中的含義,融入彌陀願海。
老法師這輩子沒有做過什麽轟轟烈烈的大事,也沒有主持過大型的法會;身邊沒有衆多圍繞的追隨者。她是一個平凡的默默無聞的出家人。可是正是因爲她默默無聞地付出和默默無聞地守護著觀音廟,才能更好地讓觀音廟生存下去;讓佛法在觀音廟延續下去。正是因爲她在背後默默的支持,讓宏恩上人無後顧之憂的在前頭弘法,纔使檀島的佛教徒能夠在觀音廟這樣原來極其複雜的道場,聽聞到正信的佛法。我们感谢老法師一生默默無聞地守着觀音廟,為檀島人民開闢一塊淨地;讓各個種族和各種信仰的人來觀音廟燒香拜拜;也利益了無數的過往遊客!特別是寄居一方的遊子和遠道而來孤身求學的悻悻學子。儘管来拜的人每个人所求不一样,目的不一样,可是對觀音菩薩的信賴是毫無疑問的,所以觀音廟對大家來說都是很重要的精神支柱。
前人栽樹,後人乘涼。每當我心情動蕩,委屈和後悔之時,想起前輩的堅忍和努力,便覺得慚愧。也因爲這種精神的鼓舞和策勵,使我堅持到現在。如今,老法師撒手西歸離我們而去了,可是她的精神永在!遙盼老法師在西方極樂世界的蓮臺上慈顔含笑,繼續加持我!
祈願老法師,倒駕慈航,普度有緣!
後學釋惟明
敬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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